第1章 第 1 章
阳春三月，正是寒潮刚过，和暖初来的天气，耳边偶尔响起几声清脆的鸟鸣。
太子府后院的后花园里，草木上挂着晶莹的晨露，阵阵清风吹来，假山后的莲池荡起层层涟漪。
沈霖的心情很好，走路的步子都有些一蹦一跳地轻盈。鹅黄色的裙衫被风吹着微微飘起，活泼温柔的颜色刚好衬出这春光的明媚，她脸上透着微微的粉色，笑起来洋溢起淡淡的酒窝，不是让人一眼惊艳的长相，却透着一股子灵巧活泼。她手里拎着个竹编的小篮子，准备去后花园里采杏花。
听得假山之后似乎有侍女一边洒扫一边轻声议论，沈霖朝着身边的侍女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噤声。两人沿着莲池边的路一边走着，一边听着侍女们的小声交谈。
假山后正慢慢清扫着路上灰尘的是两个侍女，其中一人看上去稍微年长，她虽然穿着一身素色静雅的衣衫，但是若是仔细看，就能发现她身上的衣料竟是缎子面。
另外一个小侍女穿着翠绿色的衣衫，袖子挽起到手肘的位置，正在埋头认真扫地。
稍微年长的侍女对那个小丫头招了招手：“小芸，你听说昨晚的事情了吗？据说这太子府不干净……”
“什么不干净？”那小丫头明显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凑近了说道，“英姐姐，好姐姐，你就给我讲讲吧。昨天太子殿下大婚，我被指派到库房里搬东西了，忙了整整一天，可累死我了，害得我都没机会和几位姐姐聊天了。”
那个最开始讲话的侍女转了转眼睛，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边说道：“太子府闹鬼。”
“啊？”小芸一声惊呼，连忙捂住了嘴巴，轻声道，“英姐姐，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这可是是要杀头的大罪。”
“我可没有乱说，昨夜里和我交好的夏春去给太子殿下送洗浴的热水的时候亲眼见到的。说是太子殿下刚刚把太子妃的盖头挑起来，窗外就忽然闪过一道白影，还伴随着呜呜咽咽的声音，太子殿下吓了一跳，侍卫查了好久，也没查到院子里是不是有人。太子殿下刚放下心，正准备洞房花烛夜，外面忽然又闪过一道白影，殿下的脸都吓白了……”
小芸瞪大了眼睛，顿时间缩了缩脖子：“英姐姐，你……你别吓我……”
皇城里最不缺的就是冤死的人，尤其是深宅大院里。早就传言说冷宫里日夜都有惨死的妃嫔的冤魂的哭泣声，太子府虽然比不得皇宫，但是也是皇家的地方，历来少不了争斗，有冤魂也是正常的事情。
顿时小芸觉得背后微微一冷，一阵冷风像是贴着脊背吹过，透过衣领，吹到了肌肤上。
“啊——”她吓得惊呼一声，回头却看到英姐姐笑得已经直不起腰，瞬间明白了，气呼呼地跺了跺脚，“好啊，英姐姐你故意扇风吓我。”说罢，她就丢了手里的扫帚要去挠英姐姐的痒痒，两个人闹作一团。
跟在沈霖身边听完了两个侍女的聊天，绿禾心里忽然有些不祥的预感，盯着沈霖吞吞吐吐道：“小姐，该不会是你做的吧，早上你让我把那件白披风拿出去烧掉……”
沈霖微微一顿，继而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这怎么可能呢？我昨晚早早就睡了，昨晚是你当值守夜，你还不知道我昨晚有多乖吗？虽然我平日是有点自由散漫，但是不能就这么定我的罪吧？”
说着，沈霖拉着绿禾的袖子，两只眼睛全都是晶晶亮亮的水光：“你就这么冤枉我，我心里可太难受了。名义上我们是主仆，但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你总不能就凭着几句流言就这么看你的好朋友吧？”
绿禾：“……”
如果沈霖没有说这么多，她可能就信了。
但是她对沈霖实在是太了解了，这位小姑奶奶就是个戏精，从小到大靠着这一手上能蒙骗教书先生免掉不写功课的责罚，下能蒙骗家里的看门小厮偷偷溜出去玩。
奈何绿禾从六岁就跟在沈霖身边，两个人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这点手段还是骗不过绿禾的。而且绿禾深知沈霖的一个特点——越是做了，解释得就越天衣无缝，演得就越可怜。
看今日这演戏的程度，八成昨晚太子府闹鬼的事就是沈霖做的。
绿禾无奈叹了口气道：“没人看到你吧？”
“……”沈霖明白自己没能骗得过绿禾，瘪了瘪嘴道，“这点本事我还是有的，绝对没有被抓到小辫子。”
绿禾并不怀疑沈霖的话，而且她相信就算是沈霖抓到了小辫子，她可能插科打诨糊弄过去。
装无辜装乖演戏这种事情，从小就刻在沈霖的血脉里了。
小时候，沈霖的父亲沈渊还是个穷书生，沈渊入京赶考，沈霖跟着母亲住在外祖父家。
外祖父杨家是江南最大的布商之家，高门大院里乱七八糟的纠纷多得是。
虽然母亲杨思兰是个很强势的人，但带着一双儿女回娘家居住还是遭到了不少的白眼。
沈霖可不是任人欺负的性子，她打小古灵精怪的样子赢得了外祖父欢心，只要有人欺负她，她就跑到外祖父面前演戏，又是暗暗垂泪又是可怜巴巴黯然神伤，话语里明里暗里都是被人欺负了。
杨老爷子是个暴脾气，一听就气得吹胡子瞪眼，把沈霖那些堂兄弟们全都拎过来揍一顿。
虽有一段时间的寄人篱下，但是沈霖靠着自己的本事硬是混得如鱼得水，没人敢欺负她，甚至还混成了杨家的小霸王，毕竟谁也惹不起一个动不动就去杨老爷子哪儿哭唧唧装乖装可怜的戏精。
沈霖笑嘻嘻地伸手拍了拍绿禾的脑门：“好了，别想那么多了。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再说了，我又不是故意的……”
沈霖真的不是故意装鬼吓人的。
只是她前段时间做了一个梦，梦里很奇怪，她看到了一本话本子，她们居然是生活在一本书之中。
话本子的主角就是昨日嫁入太子府的太子妃徐松念。
太子妃徐松念出身将门，其父是当朝从一品的骠骑大将军，其兄是驻扎边关的从二品的镇国大将军，满门赫赫战功。她与太子的婚配算得上郎才女貌的一对。
但是在话本子里却没有这么美好，因为太子封彧想要的根本不是和徐松念的举案齐眉，而是徐松念母家的兵权。
等到通过这桩姻亲和骠骑大将军建立了亲密的关系，获得信任并且拿到兵权之后，他便挥师入京，弑父杀君，坐上了皇位。转而却因为忌惮徐家，随便给了徐家一个谋逆的罪名全家流放西北苦寒之地。
在梦里，沈霖原本是在看手里的话本子，看到这儿的时候，周围忽然天旋地转，她眼前的话本子消失，忽而就变成了皇城之外。
徐家满门上百口人，浩浩荡荡看过去是庞大的人马，没了以往的威风，看管的卫兵对他们呼来喝去。
沈霖之前只见过文字，并不知道哪个是徐松念，于是循着队伍看过去，可女眷太多，她并没有找到任何可能是徐松念的人。
就在这时，队伍后排忽然响起骚乱，有士兵抽刀砍死了队伍最后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还骂骂咧咧道：“不过是个丫鬟，装什么小姐脾气，路上死个把丫鬟都是正常，可没人替你喊冤……”
细雨淋淋，秋风还带着凉意，石板路上有潺潺的积水，全都是鲜红的颜色，雨水一直冲刷一直冲刷，却一直洗不干净那片血污。
沈霖从梦里一下子吓醒了。
原本她也以为这只是一场梦，话本子里的情节也只模模糊糊记住了几个。却没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和她梦里依稀记住的那几件事完美重合了，例如前段时间皇帝亲下苏州南巡竟然把苏州最有名的歌伎罗素素纳入后宫，再例如徐松念忽然被指婚给太子……
沈霖不得不信，她做的那场梦是真的，要么是她们真的生活在一本书里，要么就是她做了预言梦。
细细想来，封彧这两三年的举动确实不对劲。他本是皇位的继承人，太子之位格外稳固，又何必去这么热切拉拢文武官员？一边在前朝和李太师交好，一边笼络徐家。
思来想去，最惨的就是落得个兔死狗烹下场的徐家，还有被渣男玩弄感情的徐松念。
正因为有这个梦，昨日太子封彧大婚，她早早就偷偷跑去想看看徐松念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当时清风正好微微吹起红盖头的一角，她惊鸿一瞥见到徐松念的侧颜。
那是一张美得让人心头一动的脸，眉宇淡扫如远山，神情淡漠，鬓边凤冠垂下的金玉流苏衬得她肤如凝脂，一点点殷红色的唇如雪中的梅魄。她本人站在那里，就像是孤傲地从画中走出来的雪山红梅，哪怕是轻轻触碰，都会觉得是一种亵渎。
沈霖也曾见过那个被称为苏州最美歌伎的罗素素，她很美，美得腰肢轻摇，顾盼留情，连当今皇帝都为了她破例收风月女子入后宫。可若是罗素素站在徐松念面前，完完全全就落了下乘，徐松念骨子里的孤傲和气韵是罗素素永远都比不来的。
沈霖是个爱美之人，顿时心上就来了怒意，这么美的美人，封彧却如此薄情寡义。
沈霖心里不平，总觉得美人不能如此被辣手摧花。昨晚她只是想去偷听一下墙根，探听一下消息，没想到一不小心露出来了半个影子，封彧把她当成了鬼，被吓得不轻……
对此，沈霖也只能表示——八成是封彧干了亏心事，这件事和她没有关系。
她真的没有装鬼吓人，就算是让她辩驳，她也能非常理直气壮。
后花园里有一片杏树，前几日开了花，沈霖早早就注意到了，并且打算采一些回去做杏花茶和杏花酱打发时间。
沈霖哼着歌，甚至搬了个小梯子站在上面摘花。
小竹篮里不一会儿就盛了半筐杏花，靠近了闻一闻是沁人心脾的清香。
绿禾从远处跑过来，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扶着杏树缓了好久的气，才说道：“小姐……我都打探清楚了，昨夜里太子和太子妃都被鬼魂吓到了，太子被吓得连夜请了府医，太子妃今日也称病。并且今天一大早，太子就说要严查昨晚的闹鬼，还要请大师来做法驱鬼。”
“太子妃吓病了？”沈霖摘花的动作微微一顿，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难怪徐松念会被封彧坑害至此，这位出身将门的徐家大小姐竟然是朵风一吹就倒的娇花。
真是红颜易损，美人易伤。
沈霖忍不住想起昨天惊鸿一瞥的容颜。如此娇弱美貌的花，怎么偏偏遇不到个良人，如此暴殄天物，让人心疼。
绿禾有些头疼：“您还有空关心太子妃？我和陈府医是发小，之前私下里交好，他才告诉我的，说太子昨晚正准备洞房花烛夜，直接被吓回去了，一晚上都没能雄风再起，陈府医说多半是留下病根子了。太子现在正是因为这件事才要严查昨晚的事情……”
沈霖抱紧了怀里的小竹篮瞪大了眼睛：“什……什么？”
虽然脸上满是震惊，但是沈霖对于绿禾的消息并不怀疑。
当年在杨家生活的时候，绿禾就是杨思兰精挑细选出来保护自家女儿的，绿禾在后宅里的处理人际关系的能力压根不需要怀疑。
沈霖震惊的是封彧也太不顶用了，直接就吓萎了。也不知是背地里做了多少亏心事，居然会被吓成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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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后院的后花园里，草木上挂着晶莹的晨露，阵阵清风吹来，假山后的莲池荡起层层涟漪。
沈霖的心情很好，走路的步子都有些一蹦一跳地轻盈。鹅黄色的裙衫被风吹着微微飘起，活泼温柔的颜色刚好衬出这春光的明媚，她脸上透着微微的粉色，笑起来洋溢起淡淡的酒窝，不是让人一眼惊艳的长相，却透着一股子灵巧活泼。她手里拎着个竹编的小篮子，准备去后花园里采杏花。
听得假山之后似乎有侍女一边洒扫一边轻声议论，沈霖朝着身边的侍女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噤声。两人沿着莲池边的路一边走着，一边听着侍女们的小声交谈。
假山后正慢慢清扫着路上灰尘的是两个侍女，其中一人看上去稍微年长，她虽然穿着一身素色静雅的衣衫，但是若是仔细看，就能发现她身上的衣料竟是缎子面。
另外一个小侍女穿着翠绿色的衣衫，袖子挽起到手肘的位置，正在埋头认真扫地。
稍微年长的侍女对那个小丫头招了招手：“小芸，你听说昨晚的事情了吗？据说这太子府不干净……”
“什么不干净？”那小丫头明显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凑近了说道，“英姐姐，好姐姐，你就给我讲讲吧。昨天太子殿下大婚，我被指派到库房里搬东西了，忙了整整一天，可累死我了，害得我都没机会和几位姐姐聊天了。”
那个最开始讲话的侍女转了转眼睛，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边说道：“太子府闹鬼。”
“啊？”小芸一声惊呼，连忙捂住了嘴巴，轻声道，“英姐姐，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这可是是要杀头的大罪。”
“我可没有乱说，昨夜里和我交好的夏春去给太子殿下送洗浴的热水的时候亲眼见到的。说是太子殿下刚刚把太子妃的盖头挑起来，窗外就忽然闪过一道白影，还伴随着呜呜咽咽的声音，太子殿下吓了一跳，侍卫查了好久，也没查到院子里是不是有人。太子殿下刚放下心，正准备洞房花烛夜，外面忽然又闪过一道白影，殿下的脸都吓白了……”
小芸瞪大了眼睛，顿时间缩了缩脖子：“英姐姐，你……你别吓我……”
皇城里最不缺的就是冤死的人，尤其是深宅大院里。早就传言说冷宫里日夜都有惨死的妃嫔的冤魂的哭泣声，太子府虽然比不得皇宫，但是也是皇家的地方，历来少不了争斗，有冤魂也是正常的事情。
顿时小芸觉得背后微微一冷，一阵冷风像是贴着脊背吹过，透过衣领，吹到了肌肤上。
“啊——”她吓得惊呼一声，回头却看到英姐姐笑得已经直不起腰，瞬间明白了，气呼呼地跺了跺脚，“好啊，英姐姐你故意扇风吓我。”说罢，她就丢了手里的扫帚要去挠英姐姐的痒痒，两个人闹作一团。
跟在沈霖身边听完了两个侍女的聊天，绿禾心里忽然有些不祥的预感，盯着沈霖吞吞吐吐道：“小姐，该不会是你做的吧，早上你让我把那件白披风拿出去烧掉……”
沈霖微微一顿，继而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这怎么可能呢？我昨晚早早就睡了，昨晚是你当值守夜，你还不知道我昨晚有多乖吗？虽然我平日是有点自由散漫，但是不能就这么定我的罪吧？”
说着，沈霖拉着绿禾的袖子，两只眼睛全都是晶晶亮亮的水光：“你就这么冤枉我，我心里可太难受了。名义上我们是主仆，但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你总不能就凭着几句流言就这么看你的好朋友吧？”
绿禾：“……”
如果沈霖没有说这么多，她可能就信了。
但是她对沈霖实在是太了解了，这位小姑奶奶就是个戏精，从小到大靠着这一手上能蒙骗教书先生免掉不写功课的责罚，下能蒙骗家里的看门小厮偷偷溜出去玩。
奈何绿禾从六岁就跟在沈霖身边，两个人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这点手段还是骗不过绿禾的。而且绿禾深知沈霖的一个特点——越是做了，解释得就越天衣无缝，演得就越可怜。
看今日这演戏的程度，八成昨晚太子府闹鬼的事就是沈霖做的。
绿禾无奈叹了口气道：“没人看到你吧？”
“……”沈霖明白自己没能骗得过绿禾，瘪了瘪嘴道，“这点本事我还是有的，绝对没有被抓到小辫子。”
绿禾并不怀疑沈霖的话，而且她相信就算是沈霖抓到了小辫子，她可能插科打诨糊弄过去。
装无辜装乖演戏这种事情，从小就刻在沈霖的血脉里了。
小时候，沈霖的父亲沈渊还是个穷书生，沈渊入京赶考，沈霖跟着母亲住在外祖父家。
外祖父杨家是江南最大的布商之家，高门大院里乱七八糟的纠纷多得是。
虽然母亲杨思兰是个很强势的人，但带着一双儿女回娘家居住还是遭到了不少的白眼。
沈霖可不是任人欺负的性子，她打小古灵精怪的样子赢得了外祖父欢心，只要有人欺负她，她就跑到外祖父面前演戏，又是暗暗垂泪又是可怜巴巴黯然神伤，话语里明里暗里都是被人欺负了。
杨老爷子是个暴脾气，一听就气得吹胡子瞪眼，把沈霖那些堂兄弟们全都拎过来揍一顿。
虽有一段时间的寄人篱下，但是沈霖靠着自己的本事硬是混得如鱼得水，没人敢欺负她，甚至还混成了杨家的小霸王，毕竟谁也惹不起一个动不动就去杨老爷子哪儿哭唧唧装乖装可怜的戏精。
沈霖笑嘻嘻地伸手拍了拍绿禾的脑门：“好了，别想那么多了。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再说了，我又不是故意的……”
沈霖真的不是故意装鬼吓人的。
只是她前段时间做了一个梦，梦里很奇怪，她看到了一本话本子，她们居然是生活在一本书之中。
话本子的主角就是昨日嫁入太子府的太子妃徐松念。
太子妃徐松念出身将门，其父是当朝从一品的骠骑大将军，其兄是驻扎边关的从二品的镇国大将军，满门赫赫战功。她与太子的婚配算得上郎才女貌的一对。
但是在话本子里却没有这么美好，因为太子封彧想要的根本不是和徐松念的举案齐眉，而是徐松念母家的兵权。
等到通过这桩姻亲和骠骑大将军建立了亲密的关系，获得信任并且拿到兵权之后，他便挥师入京，弑父杀君，坐上了皇位。转而却因为忌惮徐家，随便给了徐家一个谋逆的罪名全家流放西北苦寒之地。
在梦里，沈霖原本是在看手里的话本子，看到这儿的时候，周围忽然天旋地转，她眼前的话本子消失，忽而就变成了皇城之外。
徐家满门上百口人，浩浩荡荡看过去是庞大的人马，没了以往的威风，看管的卫兵对他们呼来喝去。
沈霖之前只见过文字，并不知道哪个是徐松念，于是循着队伍看过去，可女眷太多，她并没有找到任何可能是徐松念的人。
就在这时，队伍后排忽然响起骚乱，有士兵抽刀砍死了队伍最后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还骂骂咧咧道：“不过是个丫鬟，装什么小姐脾气，路上死个把丫鬟都是正常，可没人替你喊冤……”
细雨淋淋，秋风还带着凉意，石板路上有潺潺的积水，全都是鲜红的颜色，雨水一直冲刷一直冲刷，却一直洗不干净那片血污。
沈霖从梦里一下子吓醒了。
原本她也以为这只是一场梦，话本子里的情节也只模模糊糊记住了几个。却没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和她梦里依稀记住的那几件事完美重合了，例如前段时间皇帝亲下苏州南巡竟然把苏州最有名的歌伎罗素素纳入后宫，再例如徐松念忽然被指婚给太子……
沈霖不得不信，她做的那场梦是真的，要么是她们真的生活在一本书里，要么就是她做了预言梦。
细细想来，封彧这两三年的举动确实不对劲。他本是皇位的继承人，太子之位格外稳固，又何必去这么热切拉拢文武官员？一边在前朝和李太师交好，一边笼络徐家。
思来想去，最惨的就是落得个兔死狗烹下场的徐家，还有被渣男玩弄感情的徐松念。
正因为有这个梦，昨日太子封彧大婚，她早早就偷偷跑去想看看徐松念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当时清风正好微微吹起红盖头的一角，她惊鸿一瞥见到徐松念的侧颜。
那是一张美得让人心头一动的脸，眉宇淡扫如远山，神情淡漠，鬓边凤冠垂下的金玉流苏衬得她肤如凝脂，一点点殷红色的唇如雪中的梅魄。她本人站在那里，就像是孤傲地从画中走出来的雪山红梅，哪怕是轻轻触碰，都会觉得是一种亵渎。
沈霖也曾见过那个被称为苏州最美歌伎的罗素素，她很美，美得腰肢轻摇，顾盼留情，连当今皇帝都为了她破例收风月女子入后宫。可若是罗素素站在徐松念面前，完完全全就落了下乘，徐松念骨子里的孤傲和气韵是罗素素永远都比不来的。
沈霖是个爱美之人，顿时心上就来了怒意，这么美的美人，封彧却如此薄情寡义。
沈霖心里不平，总觉得美人不能如此被辣手摧花。昨晚她只是想去偷听一下墙根，探听一下消息，没想到一不小心露出来了半个影子，封彧把她当成了鬼，被吓得不轻……
对此，沈霖也只能表示——八成是封彧干了亏心事，这件事和她没有关系。
她真的没有装鬼吓人，就算是让她辩驳，她也能非常理直气壮。
后花园里有一片杏树，前几日开了花，沈霖早早就注意到了，并且打算采一些回去做杏花茶和杏花酱打发时间。
沈霖哼着歌，甚至搬了个小梯子站在上面摘花。
小竹篮里不一会儿就盛了半筐杏花，靠近了闻一闻是沁人心脾的清香。
绿禾从远处跑过来，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扶着杏树缓了好久的气，才说道：“小姐……我都打探清楚了，昨夜里太子和太子妃都被鬼魂吓到了，太子被吓得连夜请了府医，太子妃今日也称病。并且今天一大早，太子就说要严查昨晚的闹鬼，还要请大师来做法驱鬼。”
“太子妃吓病了？”沈霖摘花的动作微微一顿，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难怪徐松念会被封彧坑害至此，这位出身将门的徐家大小姐竟然是朵风一吹就倒的娇花。
真是红颜易损，美人易伤。
沈霖忍不住想起昨天惊鸿一瞥的容颜。如此娇弱美貌的花，怎么偏偏遇不到个良人，如此暴殄天物，让人心疼。
绿禾有些头疼：“您还有空关心太子妃？我和陈府医是发小，之前私下里交好，他才告诉我的，说太子昨晚正准备洞房花烛夜，直接被吓回去了，一晚上都没能雄风再起，陈府医说多半是留下病根子了。太子现在正是因为这件事才要严查昨晚的事情……”
沈霖抱紧了怀里的小竹篮瞪大了眼睛：“什……什么？”
虽然脸上满是震惊，但是沈霖对于绿禾的消息并不怀疑。
当年在杨家生活的时候，绿禾就是杨思兰精挑细选出来保护自家女儿的，绿禾在后宅里的处理人际关系的能力压根不需要怀疑。
沈霖震惊的是封彧也太不顶用了，直接就吓萎了。也不知是背地里做了多少亏心事，居然会被吓成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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