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_附体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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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想来那地眠了十年之久的“将军”就要破关而出了!

  黄幡适才被左小琼劈开了一道豁口,从我这里正能望见幡中有人影闪动。那人隔着幡布,于局促狭窄之地独斗东府六名高手和帝君夫人,竟丝毫不落下风,但听掌劲挟风,刀剑交击,东府众人“嘿”“哼”出声,均被逼退数步。

  “京东人语”且战且叫:“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杜将军!我是京东人语亢吉祥!你究竟是醒着,还是糊涂?”

  一名矮个灰袍人激动似哭,泣道:“大哥!我是胡九!守帐胡九呀!你若清醒,便喊我一声!”

  吴七郎颤声惊叫:“大哥他……使剑!底下怎会有长剑?”

  只听幡内人哑声长笑,道:“十年困坐,今朝出关!京东人语,别来无恙呀?”

  东府众人闻声,喜极欲泣,纷道:

  “太好了,大哥神志清醒!”

  “哈哈,十载相逢酒一卮,故人才见便开颜,将军认出我了!”

  “这回真醒了!”

  帝君夫人却斥道:“你不是那魔头!你……究竟是何人?”

  幡内人抡剑一挥,黄幡四落。幡内既无床榻,也无棺木,黄幡笼罩之处,地面有一方池,池中无水,却是细细的黄土。

  原来那仅是个入口而已,将军长眠之所,当在地下无疑。垂髫童子方才进去,也应是以剑遁入土,秃鹰说满山禁闭,却不知此处是个遁法的活眼,以栖将军之躯。

  此时幡内人正立于黄土之上,苍苍然如病树临风,颀身高耸,须发遮面,破衣四败,几不覆体。他那么破破烂烂地孤身一站,气势却如潮汹涌,压倒当场。

  那人想是心怀感慨,乱发间眸光精亮,环目四顾,久久未发一言。

  东府众人却已瞧出不对,纷纷惊喝:

  “果然不是将军!你是何人?”

  “你怎会来此?将军究竟怎样了?”

  一名白衣少年高声悲叫:“师尊养身之所,竟被此人侵占!还多说什么?师尊定被他杀害了!”

  帝君夫人在一旁只冷笑不已,数名白衣少年与东府灰袍人却已忍不住出手攻击。那人长剑轻挥,剑芒微闪,将近前的众人一一逼退,笑道:“我既从此地现身,自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急什么?”

  纪红书一直留意那边动静,此时盯视片刻,忽然从我身畔掠出,颤声道:“大……大师兄!真的是你?”

  那人一怔:“红书?你怎么在这?”

  “京东人语”迈前一步,疑声道:“阁下莫非是真武教玄武使李道兄?”

  那人畅怀一笑:“不错!在下正是李元其!京东人语,听说你吟诗受伤,如今可好些了?”

  “京东人语”面色一红,强笑道:“我吟诗……那个……受伤?莫开玩笑了!李道兄,传闻你身系牢狱……啊不……是功力被废,行为受限……这个……总之是僻世隐居啦,怎会从将军庙……”

  “不用避讳啦!”

  那玄武使李元其嘴角噙笑,沉吟片刻,转向纪红书道:“小师妹,我此番抗命而出,你这便要出手拿我么?”

  “小妹不敢!”

  纪红书脸上神情激动,欲泣又笑的样子:“只是,大师兄出关一事,我须得向总教呈报……”

  李元其点点头,不置可否,目光游移,望见我时,似乎稍稍留意了片刻,但随即收回目光,向东府众人道:“诸位,杜小天将军已不在庙中了!不管是你们,还是他人,恐怕都将白忙一场啦!”

  说到“他人”两字时,他向帝君夫人投去一眼,略现讥嘲之色。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议论纷纷,俱是惊疑不定。帝君夫人则面无表情,高深莫测。

  “京东人语”道:“杜将军不在?莫非他提前出关了?”

  “那倒不是,他被我移往他处了,”

  李元其顿了顿,见众人神色又是惊怒满面,便又道:“放心罢!我与杜将军地下神交数年,情同弟兄,岂会害他?我此番出关,亦仰赖将军之助,才得如此圆满。”

  说着,注目虚空,一抖手中长剑,剑吟悠远之音,似朝那不知身于何处的杜将军去以致意。

  “京东人语”道:“李道兄一言九鼎,我等自然不敢存疑,只是此中详情,还望李道兄赐告,也好教众弟兄放心。”

  “也罢,只是说来却恐话长了……”

  李元其沉吟道:“诸位可知,将军因何作地眠修行?”

  吴七郎黯然道:“是我东府弟兄,不忍见杜大哥受癫狂之苦,且殃及旁人,才合力将其制服,盼他能以地眠静修,调理经脉,回复神志。”

  李元其点头道:“此其一也,内中另有他由。试问杜将军纵横当世,功力鼎盛之际,即便你东府高手众多,又怎能将其收服?想来杜将军神志尚有一线之清明,故借尔等众力,顺其自然,甘为雌伏了。”

  “京东人语”惊问:“这却为何?”

  李元其道:“杜兄之病,全因天资超群,采练聚气比常人容易百倍,故刚过而立之年,道力便达大成之境,傲视群伦,但世事所谓福祸相生,凡人之躯终不能负载过巨真气,此天道所限也,教人无可奈何,杜兄大成之后,道力尤突飞猛进,已臻人极,故此方有魔变之祸!”

  吴七郎道:“道兄此说,闻所未闻,可有所据?”

  李元其举首长叹道:“举凡修道高人,一旦登临绝顶,莫不终日兢兢,或闭关参悟,以寻超脱,或散功圆寂,重入轮回。百年前,雷襄子天姿豪迈,道力卓绝,当世不作第二人想,茅山宗恒真子传世道经中曾言道:此子天妒奇才,恐有不测之祸。其后与恶魔岛之战,雷襄子耗费了巨力,才得以逃过天劫。三十年前,密宗门碧小如,以女身修行,鹤立群雄,却于群玉山观澜之际,一笑寂灭。十六年前,白玉蟾有‘道门才子’之称,人言其于大醉之后,水解化仙。我昔年恰在左近,曾临白玉蟾水解之湖,细加求索,发觉化仙之说,颇不足信,白玉蟾极可能是道境受限,以水解术屏弃旧躯,探求重生之道去了。现今卓然在世的御剑门裴元度,亦曾与我道其临顶之苦,说是早已放弃内力修行,只于剑道、棋道中耽搁旁求了!”

  “京东人语”道:“九重城接天花界,遥闻天语月明中,这个……李道兄口吐莲花,令我等茅塞顿开,受益非浅,如此说来,杜将军也是受临顶之苦,才肯以地眠术蛰伏了,不知现下情形如何?”

  李元其环看了众人一眼,淡淡道:“众位皆知,十年前我功力被废,受本教监禁于地底。可是,废功重练对于擅长龟忍心法的我而言,真是太简单不过了,我为精炼本门功法,寻破旧求新之道,曾三度自废功法,又三度重练。三年前,我再度功成时,冲破体内窍关,首作神游,恰与将军的灵想隔山相应。”

  “当时得知,杜将军潜修七年,真气调理完毕,但苦于体内元气兀自滋增,虽常以灵台意淫,浊身自亵,不能全然泄之……”

  说到这,东府众人面色尴尬,帝君夫人面红咬牙,李元其恍然有觉,忙打住不语,咳了一声,方道:“总之……杜将军散功无方,徒伤其身,于是向我求助。我当时呢,几度废功重练,总不能突破前境,正要借外力助我攀顶,恰好又有碧落花魂作媒,我便与杜将军互通有无,采将军之气,充实我体内修为,如此三年下来,我与将军皆大欢喜,眼看便可相携出关,却不料……”

  李元其说到这里,摇了摇头,脸现憾色。那东府中矮个的胡九性情焦燥,又似与将军关情最切,忍不住打断道:“是不是有人居中破坏?”

  说着,目光朝帝君夫人狠狠瞪去,显是对她有所怀疑。

  李元其叹道:“却是奇怪,外人当不知我与将军的神气通连。许也是天意使然,半月之前,维系我与将军的西南方地脉突然被掘断,就此与将军失去联系。所幸我神功将满,静心自练,今日如期破关,忙赶至将军地眠处察看。才知地脉掘断之后,此地竟生异变,西首王寂府方向,源源不绝,传来天地沛然元气,将军拘于地眠之身,不能动弹,又无碧落花魂相助,受之难却,简直成了个大气囊……嗯,这个,绝境之下,将军只得以灵台念力,自毁长城,强行抹去前尘旧事,重归了婴儿态!”

  李元其一番话,让我不由骇然生惊。在场恐怕只有我知道,所谓地脉被掘,极可能是那矮胖子倪老三干的好事!他挖地不止,贾府又恰位于此地西南方,不是他干的又是谁干的?至于王寂府亭中之气,我本就暗自奇怪,后来几次练气怎地大不如前,原来是地脉改向,元气被泄,却害了此间畏元气如毒物的将军,那也真是天降奇祸,夫复何言了。

  我一时寒噤无言。只听李元其尤自感叹:“……杜将军旧事全忘,即便出关,恐怕与众位也要陌路相隔了!”

  纪红书痴痴道:“他落得这般下场……真是……无论如何也教人想不到。”

  东府众人鸦雀无声,神情大是沮丧。

  半晌,“京东人语”方涩声道:“将军现在何处?”

  李元其道:“将军与诸位缘分已尽,何苦再问?况且,此间有人纠缠不休,欲对将军不利,我更不能说了。”

  胡九跳脚怒叫:“杀了那个妖女!”

  帝君夫人置之不理,只朝李元其,眸光澄淡,道:“李道兄口才了得,这番话编得可谓有鼻有眼,不过,若想就此骗过我,却也难呢!”

  李元其傲然道:“傅仙子,我与尊夫是旧识,故不多为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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