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_附体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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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辕门兽大为紧张道:“那白鼠……是何来历?少主叫我赔,我可赔不起!最近手头很紧呀!”

  其实我也不知小白从哪弄来的,只不过吓唬他,以壮声势:“你见过有它这么聪明伶俐、遍体毫无杂色……玉雪可爱的白鼠么?这样的极品,黄金一百两是买不来的!”

  “黄金一百两?”

  辕门兽脸色都白了,举头呻吟道:“哎呀!三哥,三哥!上清保佑,你快回来救命呀!”

  我见吓得他也够了,便道出此行目的:“他去取药,怕是没那么快回来,对了,前几日中了你毒掌的女孩,在哪?可好些了?”

  辕门兽一愣,回过神,愤愤道:“她么,她好得快极了,如今赖在这里,赶都赶不走啦!”

  “是么?”

  他的神色未免奇怪,我又见门外的辕门兽仆从都在那低头窃笑,更是疑惑:

  “你带我去瞧瞧!”

  “那丫头……我懒得理会她……”

  辕门兽在我目光敦促下,不大情愿地领我过去,走出几步,指了指前边露出一角的茅屋:“喏,就在那!”

  茅屋中却空无一人,辕门兽面有喜色:“莫非那丫头走了?”

  左小琼离府而去了?我心中失落,转出茅屋,见屋旁草堆后一闪而过,却是色彩斑斓的虎纹之身,一只尾巴尤在地面划扫。我心中一动,道:“大家分头找找,看她是不是在府中溜达。”

  辕门兽大声吆喝仆从,状似热心,我却知道他未必真想找回左小琼。众人四散,我独自一人绕到草堆后,果见巨虎悠闲地趴着,眯着眼在晒太阳呢。

  辕门兽的山居小院靠近东府的后山,我顺着坡地走,一会儿便步入林中,正游目四寻,忽觉头顶簌簌落物,果皮零碎,抬头一望,树木高大,枝叶繁盛,并不见人影,我却轻叫道:“左小琼!”

  “咦,你知道我名字?”

  枝叶瑟瑟而响,一会儿,露出左小琼笑吟吟的脸儿来。

  我心砰砰直跳,跃身上树,踏着枝干朝她靠近:“你躲在这干什么,大伙都以为你离去了呢!”

  左小琼得意道:“我干嘛要走,这府中有人办婚事,好酒好菜吃不完,何况,辕门兽与我赌棋,欠我的大笔赌债还没还呢!”

  难怪!我心下好笑。乍与左小琼重逢,朝面说话,我心下激动,一时倒不知说什么好。

  “喂,你也是这贾府的人么,怎会知道我名字?”

  左小琼一边啃着果子,一边歪着脑袋问。

  我一怔,所谓故人对面不相识,情何以堪?不由陡生悲感,吸了口气,理了理思绪,道:“你认识神龙门的李丹么?”

  “啊,那是我义兄!”

  许是我语气中不自觉地带着哽咽,她吓得果子掉落:

  “他……他怎么啦?”

  “他……很好呀,他从宗阳宫来我家学棋,与我极为相得,我们俩无所不谈。与你结拜的事,他也跟我说了,所以,你在将军庙一亮棍剑,我就认出你是御剑门的左小琼啦!”

  “大哥……就在这贾府中?”

  左小琼吃惊之下,眼儿睁得老大,身子一晃,险些从树上栽下,忙一手拉住头旁的树枝。

  “不是的,这里是东府,李丹学棋是在我们西边府上。”

  我便将“李丹”到贾府学棋的缘由告诉了她,又编造出“李丹”其后离开贾府寻同门师兄去了。

  “我听说你回灵河,是请你师尊下山,结果如何?”

  述完“李丹”的去向,我终于寻机问出这一句,心跳得控不住,寻了一处粗枝坐下。

  “我回到灵河,师尊已不在灵山上。听师弟小雷说,有个光头和尚,法号叫什么昙……昙华?找到山上,与师尊下了三天棋,那和尚下完棋后,飘然下山。师尊静坐了一日,天色暗得格外快,夕阳照在师尊身上,似乎满空的光亮均被师尊收去了,次日凌晨,忽然云涛翻滚,山风呼啸,师弟被异象所惊,来寻师尊,师尊已不见了,灵山本是四季如春,但随师尊一去、山风过后,已俨然满山秋色。我与师弟推测,师尊此行,挟剑下山,非同小可,定有一番大战!”

  “何以见得?”

  “师尊自收我为弟子始,就不再炼气入体,这十年的修为,师尊唤作‘十年空渡’,师尊自言道,虽名‘空’,实则‘渡’,他的道境如静波泛舟,直似飞升,只这十年所集的天地元气,就胜过他此前的毕生修为,不是他肉身所能负担,因此整座灵山,已成他的丹壶,灵山遍地,无不是他的一呼一吸,灵山换景,只在他的一念之间。他还说:‘你们两个小畜生在此修炼,其实是喝我的血吸我的精华,真是太便宜你们啦!’由此可见,这次师尊竟裹挟了灵山之气下山,自然是有敌强横无匹,以至他须动用‘十年空渡’了。”

  我被左小琼描述的道境震惊,久久说不出话,半晌,才涩声道:“左小琼,我……李丹师姐的事,是完全指望不上你师尊了?”

  “我请帝君夫人帮忙,她答应了。”

  我心想:“帝君夫人能办到的事,东府未必不能办到。”

  思及于此,更转一念,遂连东府也不想借重:“求人莫如求已,哼,李丹呀李丹,你总是倚仗旁人,畏首畏尾,活该生受煎熬,一事无成,枉为堂堂男子!”

  多日苦盼,究竟失望,再受那裴元度变幻天日、豪迈无拘、令人神往的无上道境所感,激起了我的雄心壮志,我心潮澎湃,暗生自强之念,不仅决心要凭自己的本事,救出师姐,更要在修道上像裴元度那样巍然大成,阔步横行,方不虚此生,亦可替神龙一门扬眉吐气!

  此念一坚,连眼眸亦放光明。左小琼登时发觉:“喂!你要小心!你的目气闪烁溢光,好像正历‘蛰变’呢!”

  我唬了一跳,道:“是么?”

  修炼到了某一关口,就会遭遇“蛰变”“蛰变”是修道之士一生会经历数次的凶险劫期,入魔变虫还是脱壳变龙,都得看这个劫期的衍化,“蛰变”多因道力突进,但有时也只是在道识上有所攀折,“蛰变”往往随在“缄口”期之后,他娘的,我这段日子并未“缄口”呀?

  细细一想,却也难怪。实际上,近日所遇即繁又奇,无论是雀使的幻变、秃鹰的心目神通、小雷的灵山小剑、东华三贤的龙身之梦、霍姑娘的天罗幡阵,还是带给我刺痛的读灵术、玄武使李元其的“临顶”之说,都一一触动我心,使我“想”起了许多,为何是“想”而非“悟”呢?因那所感所得之状,非常奇怪,不像新得,倒像纷纷“忆”起我早已熟知的东西。照理,所获既多,又纷杂不清,我应该会迅速进入修道的“缄口”期,但我身处红尘,那有停心静气的时候?不仅无法素食寡言,新婚燕尔,一娶就娶了两个,荤酒不忌、纵色无度,这样也能到“蛰变”

  我脊背一寒,慌道:“左小琼,我是不是该找个地方躲起来?”

  左小琼道:“未必,未必!小雷的去年历‘蛰变’,师尊让他站在风口,迎飞沙走石,三天三夜,整个人差点被风吹干。师尊说,小雷若要控御群剑,必得体察四方之微,站在风口,最能感应风向流变,沙起石飚,若能在气乱中听到百丈外我与师尊的动静,才算功成。第四天,小雷说他听到我吃饭时打嗝,于是回来了。师尊说放屁!小雷说放屁他也听到了,只不知谁放的。师尊大笑,于是让小雷结束了站风。”

  我奇道:“小雷这么厉害?”

  左小琼笑道:“其实,谁也没有打嗝放屁,那都是小雷瞎想!师尊说‘蛰变’是个屁,不必紧张,该来的自会来,该放的自然放出,只有前因,没有后果,小雷在风口站了三天,不能说无获,这是修炼,修炼须勇,不能患得患失,‘蛰变’唯一的忌讳处,就在患得患失,所以才让小雷站风。”

  我好像被敲了一记闷棍,似乎满脑糊涂,心却狂喜。暗下赞叹:“只有极透澈之人,才能如斯之狂呀!”

  修道者遭遇“蛰变”如怀珠孕宝,临渊战战,哪知在裴元度口中却是个屁!屁乎,气乎?如今轮到我来放了!

  与左小琼又聊了一阵,我才知道,她与师弟在灵山接到东华派的传讯,下山直赴东华派,随后便赶到了将军庙。我从宗阳宫到贾府学棋的事,她压根不知道,以为我如今还在宗阳宗呢。她本打算等将军庙事了,便请帝君夫人营救我师姐,算是对我的交代,没想因伤困于贾府,至今身毒未尽去。她捋开袖口,只见肥白的腕臂处,皮下经脉隐现蓝色,她恨声道:“辕门兽那家伙不肯用心帮我疗毒,一会儿跑去喝酒,一会儿跑去议事,十分惫赖!”

  我道:“那他还有空找你赌棋么?”

  左小琼笑道:“赌呀,他说要想疗毒,便须与他赌棋,但从让他二子换到让他五子,他还是尽输!”

  我猜想辕门兽拖住她毒势,原想翻本,如今无望之下,却盼左小琼自去,打算赖账了。便道:“放心,你的毒伤就该好了!若是赌债一清,好得更快!”

  左小琼寻思片刻,骂道:“哇!那家伙这般阴险!”

  我心下暗笑,跟左小琼约定联络之法后,跃下大树,走回辕门兽的山居小院。

  一路上,有些失落:“我为何不跟琼弟说清真相?我当然很想告诉她,也相信她,可是附体之事,一时说不明白,徒然添乱,即便琼弟信了我的说法,她又热心又不善作伪,却是个麻烦,我如今在贾府,还是少一人知道,少露一分破绽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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