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云熹姓云
我专挑了一个没人的时候偷偷跑去了姜望的房间，他正在床上擦拭宝剑，见我来了，微微一怔，而后弯了唇角，放下手中的剑，“长好妹妹……”
我有些尴尬，在原地磨叽了一会儿，挪了过去，拿出背后的食盒，低声道：“我给你做了一碗粥，应该可祛体内寒气，你……不要嫌弃。”
他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继而笑意加深，“长好妹妹说笑了，既是你亲手做的，无悲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呢？”
我略微松了口气，取出食盒里的药粥递给他，他执了汤勺微微搅拌浓稠的汤粥，尝了一口，我紧张的看着他，却发现他脸上神色并无太大变化，“你觉得怎么样？”
他点头，笑道：“长好妹妹放了药材在里面？”
我忙点头，一边回身去取食盒里的蜜饯一边道：“有些苦，你若是吃不惯，这里有甜品……”
我捏了一颗蜜饯俯身送到他唇边，却不见他张嘴，我抬眸看他，“你不喜欢吃甜的？”
他回过神，张开嘴，我刚把蜜饯送到他口中，却听背后响起姨母阴魂不散的声音，“呦，我来的不是时候啊……”
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直起身叹了口气，没底气道：“是我不该来，我这就走。”
姨母拉住我的胳膊，笑吟吟道：“长好，我有事要对你说，你出来。”
我苦大仇深的瞪着她，这是又要骂我了吗？我低着头跟在她身后，却听姜望出声道：“娉婷姨母，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长好妹妹的剑上，也没什么大碍，你就不要再责怪她了。”
姨母回头对他意味深长的一笑，“知道了，无悲，你好好休息。”
大好人……我感激的回头看他一眼，却见他坐在床上，微笑着看我，那剑眉星目，温润多情，我慌乱的错开眼，脸上意外发烫，疾步跟着姨母走出了房间。
姨母领着我坐到院中的凉亭中，她见我面无表情，遂笑了一声，拉住我的手，柔声道：“长好，还在生我的气？哎呀，姨母承认，昨天对你有些凶，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别扭的抽回手，别开脸，“本来就是我的错，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姨母轻叹了一声，轻声道：“长好，你是连城的女儿，无论什么时候，哪怕昨天伤的是苏诺，我也不会怪你，只是无悲这孩子，我心疼他，他从小没有父母的关爱，你六皇叔又是个不靠谱的大男人，你六皇婶即使对无悲再好，但终究不是亲生的，心里总有那么一层隔阂……”
“还记得无悲小时候在外面受了欺负，身上青紫斑斓，却不肯告诉任何人，还是诺儿无意中在我跟前说漏了嘴，我方知道他受了委屈，我命人将他带到府里给他上药，问他为何不告诉亲人，我永远记得年仅十岁的他当时说的话，他说，六叔六婶知道了，会难过的。”
“这孩子，当时就把我惹哭了，我便让他以后跟着苏玳寰学武，他很吃苦，却从不叫苦，受伤了也不哭、不埋怨，但越是这样，我们就越是心疼他。”
“无悲秉性纯良，稳重成熟，从不仗着自己会武而惹是生非，即使是面对以前总欺负他的同窗，他也是温和谦逊，极少动怒，昨天你走后，你六叔心疼无悲，不免说了些重话，无悲一直在替你说话，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还让我们别再责怪你。”
“长好，你还小，不懂得这种男人有多难得，你身边的凉姑娘，长得再漂亮，可她也只是一个女子啊，能陪你一辈子的，只会是你的夫君，你脾气暴躁，总是惹是生非，恰恰需要一个像无悲这样行事稳重，能为你扫清所有麻烦的夫君，依姨母看，你们再般配不过，你都十八了，不能再耗费青春了，听姨母的话，尝试着接受无悲，凉姑娘，我会派人送她会凉国，你留下来，和无悲——”
我起身，看着亭外的流水，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和理智，姨母的话，我听进去了，对未来一片渺茫的我，就好似忽然看到了彼岸，我这艘船舶，不知，是否该上前停泊。
“姨母，你说的，我会考虑，至于，念儿，我答应了她，要亲自送她回去，她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换了别人送，我不放心。”我转身走出了凉亭，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回头问她：“姜望的伤，大夫怎么说？”
姨母站在亭中对我微笑，“已经无碍了，昨日你走后不久，便有一位白袍高人径直进了房间，看过无悲的伤口后，便留下一瓶药膏，无悲用过之后，伤势好了很多。”
“白袍高人？”我一愣，“有没有问他是谁？”
“他没说，但我看他出了房间后，朝你的住处走去，我想，应该与你同门吧。”
朝我的住处走去，我顿时感觉脑子一震，谁啊？白袍……
掌门？！我猜，他应是来教训我的，却又在门口听我在说他坏话，又回去了？
太可怕了……
我跌跌撞撞的回了住处，原本被我丢进湖里的寒蝉不知什么时候神奇的回到了我的桌子上，我呆滞了两秒钟，转身跑出屋子，院子里一片空旷，并无人影，我试探着喊道：“掌门？”
一阵寂静。
“赵修灵？”我小声喊道。
再次寂静。
我轻舒了口气，转身跑回屋子，喝杯茶，冷静一下。
若昨天掌门来过，却没来见我，那定是听到我在和凉念说他的坏话，我一阵头疼，为什么我云熹每次不干好事的时候总会被赵修灵逮到？先是喝醉了酒轻薄了他，接着被看光了身子，再接着把他送的佛珠丢进了太湖，然后是大半夜泡在水里说脏话，最后就是……昨天……
让我想想我昨天都说了什么……
直呼其名也就不说了，好像还骂他白痴···我揉了揉太阳穴，真感觉这白山我是回不去了……
没过几天，姜望的身体彻底好了，姨母不知打了什么歪主意提议众人去狼山的姜家祠堂祭拜，念及当年姜府为母亲做出的牺牲，我身为她的女儿，无法不去上一柱香。
我坐在软轿里轻叹了口气，一旁的凉念问我：“云熹，你不想去？”
我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只是觉得我身份尴尬，姜府是为了救母亲而被云国公主灭门，而我的父亲，是云国太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父亲是母亲和姜府的仇人，我在想，待会儿，我上去，要不要行跪拜礼？”
从母亲这边讲，我理应叩拜姜府先祖，从父亲这边讲，我若跪了，便是代替了父亲向姜府谢罪，不行，父亲身份高贵，从不曾跪拜过任何人，若是他在世，定不许我叩头给他丢脸。
正在想，轿子停了，我掀开窗帘往外看，一座祠堂坐落在不远处，金色的瓦檐，闪闪发光，祠堂前的香炉中冉冉生着白烟，今日娉婷公主祭拜姜家祠堂，其他人一概不许上山惊驾。
我和凉念下了轿，跟在姨母、六皇叔、苏玳寰、姜望身后进了祠堂，姨母与六皇叔乃是皇室贵族，无需跪下叩首，为姜家人上了三炷香躬身一拜，退立在侧，苏玳寰与姜望上了香，叩首，苏玳寰三叩，而姜望……九叩。
“曾祖父，曾祖母，祖父，祖母，父亲，无悲来看你们了……”他温软恭顺的声音，并不带有一丝煽情的味道，却让我感觉落寞无比，我看着姜望的背影，忽然感觉，他比我还要寂寞，我有过父母的关爱宠溺，可他，连父母的音容都只能想象，他说，怕六叔知道了他受伤会难过，其实，他只是不想给别人着麻烦吧，毕竟，他是寄人篱下……
寄人篱下……
心口蓦地一疼，就像我一样，在白山，浑浑噩噩的活了四年。
忽有人推了我一把，我回过神望去，姨母道：“去上香。”
我这才发现所有人都上完了香站在一旁看着我，我仓皇上前，捻了三支香放在烛火上燃，却始终燃不着，我有些茫然无措，望向姨母，姨母神色凝重，一字未言，一旁的六皇叔冷哼了一声，幽幽道：“她姓云……”
我皱眉望向他，他是在暗指我的父皇，放眼天下，谁敢说我父皇的不是，那便是我云熹的敌人，我相信我此刻的脸色绝对不是那么的友善，但念及他是我的长辈，我不曾开口给他难堪，又听姨母打圆场道：“老六，上一辈人的恩怨，不要牵扯到孩子们身上，你不也挺喜欢长好的吗？”
六皇叔轻哼一声，别过脸，而我就那么尴尬的站在那里看着那始终燃不起来的香。姜望走了过来，站在我身后，握住了我的手，将香放到了烛火上，很快，燃着了。
他松开我的手，我握着三根香，沉默片刻，轻叹了口气，跪了下去，叩了三首，我起身，将香插进香炉中，转身看到六皇叔复杂的神色，我淡笑一声，道：“这三拜，我替母亲而拜。”
我云熹，姓云，永远都是站在父亲的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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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尴尬，在原地磨叽了一会儿，挪了过去，拿出背后的食盒，低声道：“我给你做了一碗粥，应该可祛体内寒气，你……不要嫌弃。”
他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继而笑意加深，“长好妹妹说笑了，既是你亲手做的，无悲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呢？”
我略微松了口气，取出食盒里的药粥递给他，他执了汤勺微微搅拌浓稠的汤粥，尝了一口，我紧张的看着他，却发现他脸上神色并无太大变化，“你觉得怎么样？”
他点头，笑道：“长好妹妹放了药材在里面？”
我忙点头，一边回身去取食盒里的蜜饯一边道：“有些苦，你若是吃不惯，这里有甜品……”
我捏了一颗蜜饯俯身送到他唇边，却不见他张嘴，我抬眸看他，“你不喜欢吃甜的？”
他回过神，张开嘴，我刚把蜜饯送到他口中，却听背后响起姨母阴魂不散的声音，“呦，我来的不是时候啊……”
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直起身叹了口气，没底气道：“是我不该来，我这就走。”
姨母拉住我的胳膊，笑吟吟道：“长好，我有事要对你说，你出来。”
我苦大仇深的瞪着她，这是又要骂我了吗？我低着头跟在她身后，却听姜望出声道：“娉婷姨母，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长好妹妹的剑上，也没什么大碍，你就不要再责怪她了。”
姨母回头对他意味深长的一笑，“知道了，无悲，你好好休息。”
大好人……我感激的回头看他一眼，却见他坐在床上，微笑着看我，那剑眉星目，温润多情，我慌乱的错开眼，脸上意外发烫，疾步跟着姨母走出了房间。
姨母领着我坐到院中的凉亭中，她见我面无表情，遂笑了一声，拉住我的手，柔声道：“长好，还在生我的气？哎呀，姨母承认，昨天对你有些凶，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别扭的抽回手，别开脸，“本来就是我的错，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姨母轻叹了一声，轻声道：“长好，你是连城的女儿，无论什么时候，哪怕昨天伤的是苏诺，我也不会怪你，只是无悲这孩子，我心疼他，他从小没有父母的关爱，你六皇叔又是个不靠谱的大男人，你六皇婶即使对无悲再好，但终究不是亲生的，心里总有那么一层隔阂……”
“还记得无悲小时候在外面受了欺负，身上青紫斑斓，却不肯告诉任何人，还是诺儿无意中在我跟前说漏了嘴，我方知道他受了委屈，我命人将他带到府里给他上药，问他为何不告诉亲人，我永远记得年仅十岁的他当时说的话，他说，六叔六婶知道了，会难过的。”
“这孩子，当时就把我惹哭了，我便让他以后跟着苏玳寰学武，他很吃苦，却从不叫苦，受伤了也不哭、不埋怨，但越是这样，我们就越是心疼他。”
“无悲秉性纯良，稳重成熟，从不仗着自己会武而惹是生非，即使是面对以前总欺负他的同窗，他也是温和谦逊，极少动怒，昨天你走后，你六叔心疼无悲，不免说了些重话，无悲一直在替你说话，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还让我们别再责怪你。”
“长好，你还小，不懂得这种男人有多难得，你身边的凉姑娘，长得再漂亮，可她也只是一个女子啊，能陪你一辈子的，只会是你的夫君，你脾气暴躁，总是惹是生非，恰恰需要一个像无悲这样行事稳重，能为你扫清所有麻烦的夫君，依姨母看，你们再般配不过，你都十八了，不能再耗费青春了，听姨母的话，尝试着接受无悲，凉姑娘，我会派人送她会凉国，你留下来，和无悲——”
我起身，看着亭外的流水，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和理智，姨母的话，我听进去了，对未来一片渺茫的我，就好似忽然看到了彼岸，我这艘船舶，不知，是否该上前停泊。
“姨母，你说的，我会考虑，至于，念儿，我答应了她，要亲自送她回去，她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换了别人送，我不放心。”我转身走出了凉亭，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回头问她：“姜望的伤，大夫怎么说？”
姨母站在亭中对我微笑，“已经无碍了，昨日你走后不久，便有一位白袍高人径直进了房间，看过无悲的伤口后，便留下一瓶药膏，无悲用过之后，伤势好了很多。”
“白袍高人？”我一愣，“有没有问他是谁？”
“他没说，但我看他出了房间后，朝你的住处走去，我想，应该与你同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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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想想我昨天都说了什么……
直呼其名也就不说了，好像还骂他白痴···我揉了揉太阳穴，真感觉这白山我是回不去了……
没过几天，姜望的身体彻底好了，姨母不知打了什么歪主意提议众人去狼山的姜家祠堂祭拜，念及当年姜府为母亲做出的牺牲，我身为她的女儿，无法不去上一柱香。
我坐在软轿里轻叹了口气，一旁的凉念问我：“云熹，你不想去？”
我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只是觉得我身份尴尬，姜府是为了救母亲而被云国公主灭门，而我的父亲，是云国太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父亲是母亲和姜府的仇人，我在想，待会儿，我上去，要不要行跪拜礼？”
从母亲这边讲，我理应叩拜姜府先祖，从父亲这边讲，我若跪了，便是代替了父亲向姜府谢罪，不行，父亲身份高贵，从不曾跪拜过任何人，若是他在世，定不许我叩头给他丢脸。
正在想，轿子停了，我掀开窗帘往外看，一座祠堂坐落在不远处，金色的瓦檐，闪闪发光，祠堂前的香炉中冉冉生着白烟，今日娉婷公主祭拜姜家祠堂，其他人一概不许上山惊驾。
我和凉念下了轿，跟在姨母、六皇叔、苏玳寰、姜望身后进了祠堂，姨母与六皇叔乃是皇室贵族，无需跪下叩首，为姜家人上了三炷香躬身一拜，退立在侧，苏玳寰与姜望上了香，叩首，苏玳寰三叩，而姜望……九叩。
“曾祖父，曾祖母，祖父，祖母，父亲，无悲来看你们了……”他温软恭顺的声音，并不带有一丝煽情的味道，却让我感觉落寞无比，我看着姜望的背影，忽然感觉，他比我还要寂寞，我有过父母的关爱宠溺，可他，连父母的音容都只能想象，他说，怕六叔知道了他受伤会难过，其实，他只是不想给别人着麻烦吧，毕竟，他是寄人篱下……
寄人篱下……
心口蓦地一疼，就像我一样，在白山，浑浑噩噩的活了四年。
忽有人推了我一把，我回过神望去，姨母道：“去上香。”
我这才发现所有人都上完了香站在一旁看着我，我仓皇上前，捻了三支香放在烛火上燃，却始终燃不着，我有些茫然无措，望向姨母，姨母神色凝重，一字未言，一旁的六皇叔冷哼了一声，幽幽道：“她姓云……”
我皱眉望向他，他是在暗指我的父皇，放眼天下，谁敢说我父皇的不是，那便是我云熹的敌人，我相信我此刻的脸色绝对不是那么的友善，但念及他是我的长辈，我不曾开口给他难堪，又听姨母打圆场道：“老六，上一辈人的恩怨，不要牵扯到孩子们身上，你不也挺喜欢长好的吗？”
六皇叔轻哼一声，别过脸，而我就那么尴尬的站在那里看着那始终燃不起来的香。姜望走了过来，站在我身后，握住了我的手，将香放到了烛火上，很快，燃着了。
他松开我的手，我握着三根香，沉默片刻，轻叹了口气，跪了下去，叩了三首，我起身，将香插进香炉中，转身看到六皇叔复杂的神色，我淡笑一声，道：“这三拜，我替母亲而拜。”
我云熹，姓云，永远都是站在父亲的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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